鹦鹉学舌

    若干年前，我在一个小城工作。因为母亲的原因，每年总有几次要在小城与故乡之间往返。那种乘坐汽车或者火车的感觉，曾经催促我离开小城。这种感觉，我称它为生命的力量。

    或许，大半年时间里困在一个小城中，谁对远方都会有一种向往吧。每当车辆离了城区，我记得很清楚，确实是离了城区之后，当车辆奔驰在原野、树林、村镇之间时，我的思绪就会异常活跃。想象有一种穿透力，总要穿越路旁的树林，穿越村镇中的一排排房屋，向树林、房屋后面视力不及的地方延伸。我不能确切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但树林后面、房屋后面看不见的东西似乎占据了整个我。我对近处的景物没有兴趣，不管它是什么景物；车厢内的吵杂混乱、旅途中的颠簸喧嚣，我一概没有兴趣。含混甚至不着边际的远方想象整个地占据了我。

    有一次，在火车上，对面坐了一位不土不洋的旅伴。几句搭讪之后，旅伴向我炫耀起自己的人生成果来。他说自己干也提了、国也出了、领导也对他甚是满意，对自己的生活、成就非常满意。在转瞬即逝的陌生人面前吹得天花乱坠从而获得满足，无异于对着风说自己获得了天大的成功竟然也能够志得意满。我把脸别向窗外，不再管他的面子是否过得去过不去。

    后来，我曾多次想起这位令人厌倦的旅伴。开始有一个阶段，我觉得我和他完全不一样。我觉得自己宁肯面对失败也不愿自欺欺人，而他是一个从自欺欺人中获得满足的懦夫；他可能是生活中的一个失败者，而我还有未知的路等着要走。再到后来，我才看到了我们之间相同的东西。如果有几次没顶的挫折，说不定我也会变成他；而几年前甚至几个月前的他也许和我一样向往远方。这正如阿Q与赵太爷的关系：阿Q是失败了的赵太爷，赵太爷是胜利了的阿Q。

    当我在车厢中思绪飘荡时，远方是让人心痛的向往。其实我不知道远方是什么，但它却如此强烈地攫住了我。我的情绪弥散而又强烈，远方像不可名状的风摆弄路旁的树木一样把我弄得神魂颠倒。

    那种曾经激励我的远方想象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那位旅伴一样让我厌弃？那时的我是现在的我还是在远方的我？